Chapter03 为我慈悲-《亿万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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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斯年将耳机又放回她耳中:“光听是练不好琴的。”
“等你调好我就要上手了。”苏格从沙发上起身,跟在他身后。
“钢琴和小提琴可不一样。”
“孟叔叔你当我的老师吧?”
孟斯年刚走到钢琴前,听到她的问话,回头看向她。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客厅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壁灯,小镇一如既往的安静,静得连风声都没有。苏格的肘撑在钢琴旁的矮柜上,歪着头,有发丝垂落下来搭在脸颊上,一双眼睛里似闪烁着点点星辉。她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孟叔叔,教我弹钢琴吧?”
孟斯年侧身站定,低头看她,神色似笑非笑。他说:“请我当老师?我可是孟斯年。”
苏格歪着头笑:“是啊,你是孟斯年啊,这可怎么办?金钱还是色诱?”
孟斯年神色未变,看着她,慢悠悠地说:“色诱吧。”
不同于下午苏格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色诱”,这样漆黑的夜晚,昏暗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气氛实在太过暧昧。
苏格转着漆黑的眼珠回视他,模样看起来竟然有点无辜。
有狗叫声传来,在静谧无声的小镇里听得真切。孟斯年转身懒懒散散地靠到钢琴边:“这样咱们俩是不是抵了?你来千棠,我教你钢琴,谁也不用出卖色相。”
苏格想了想,不太情愿地说:“不能抵啊,我觉得我能成功,可你就不一定了。”
孟斯年刚抽出一支烟塞到嘴里,听到她的话扭头看她,笑了:“哪来的自信?我对小屁孩没兴趣。”
他叼着没点燃的烟,说话时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平时看上去斯文俊秀的一个人,现在这慵懒的姿势再配上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生出一股痞劲儿,看得苏格差点脱口而出——试试啊。她双手插进肚子前面毛茸茸的兜里,也转身靠到钢琴边:“巧了,我对老头儿也没兴趣。”
孟斯年点烟的手又是一顿,索性将嘴里那支烟抽出来,和打火机一起扔到了一旁,随手拿起手机:“下午送货那小哥电话多少?我把钢琴退了吧。”
他就会这招!
苏格反应极快地伸手挡到他的手机屏幕前,特别能屈能伸地喊了声:“哥哥。”
孟斯年抬抬眼皮,视线从她细嫩白净的手指上移到她脸上,却没说话。
苏格见状,又乖乖巧巧地叫了声:“孟哥哥。”
孟斯年极轻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他收起手机,顺手拽了一下她家居服帽子上那个他一直想揪的兔耳朵,站直身子:“干活儿,你靠点儿边。”
“我帮忙。”
调音看起来简单,其实要用的工具还挺多,苏格自告奋勇打下手,却对孟斯年要的东西一无所知。她鼓着腮帮疑惑地看着工具箱里的工具:“哪个是倒退制止器调整扳?这名怎么这么长?我看哪个也不像。”
孟斯年走过来拿走工具箱:“你玩洋娃娃去吧,还不够耽误事儿的。”
苏格跟着他:“孟哥哥,你教教我我就知道了,保准一遍就会。”
苏格似乎摸准了孟斯年的性子,知道他爱听,便一口一个孟哥哥。
孟斯年心情有点好,只觉得这小姑娘叫哥哥时娇娇软软的声音实在好听,伸手拿出调整扳:“这个就是。”
苏格点头。
因为空间小,孟斯年把工具箱放到地上,两人就这样蹲在工具箱边上,他挨个拿起里面的工具:“这是音叉,这是止音皮契……”
曲桑的天气一直都是变化无常的,渐渐地,外面起了风,树叶在风中“哗哗”地响动,孟斯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伴着风声随着院中花香一起传来,苏格突然歪头看他:“孟叔叔你喝酒了?”
晚上吃饭时,老板推荐了他们店的米酒,太过甜腻,萧树倒是挺爱喝,但他只尝了一点点:“闻出来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才意识到两人离得有点近,近到他只喝了那么点米酒她都闻到了。看着眼前小姑娘漆黑的双眸和白皙的面颊……孟斯年随便拿了根止音棒站起身,随口问:“都记住了吗?”
苏格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记住了,不过,孟叔叔,喝了酒的你音准还准吗?”
孟斯年低头看她,只觉得她这模样像是一个蘑菇:“绝对音感知道吗?”
苏格的眼睛忽地一亮,她站起身:“绝对音感?”
孟斯年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苏格扯着他的袖口:“能不能后天培养?教教我呀,孟叔……哥哥。”
“你要学的怎么这么多?”孟斯年将钢琴盖架起,“还要不要我调音?”
“等会儿再弄,”苏格依旧没松开他的袖子,歪着头看他,眉眼弯弯,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说话时故意放慢了速度,有股子奶声奶气的味道,“孟叔叔你收不收徒弟呀?”
孟斯年一手拿着调音器一手按着琴键,头都没抬地说:“不收。”
“为什么?”
“显老。”
苏格:“……”
孟斯年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苏格拜师的提议,苏格有点生气,索性也不给他打下手了,抱着抱枕窝到沙发上查看苏老爷子的病情资料去了。
孟斯年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没了苏格捣乱,他得以安静地调着音律。
整个客厅里偶尔传出单个的钢琴音,低沉绵长,在古香古色的房间里绕了几圈直击苏格的耳膜。明明声音不大,明明都没连成曲调。她的目光从病历上稍微移开一点儿,看向孟斯年。
他坐在钢琴前,右手手指在同一个琴键上点了两下,很轻盈,还有……优雅。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优雅,他仅仅只是坐在钢琴前,可能有些人天生自带这种气质,如果他平时不总是找她的碴儿,这种气质可能会更明显。
曲桑的天气随性得毫无道理,心血来潮地晴空万里又心血来潮地刮风下雨,外面风声渐渐大起来,雨滴淅淅沥沥飘洒下来时,孟斯年正好调好了黑白八十八个键。他扣好琴盖站起身,看了一下手表:“苏格,借我把伞。”
苏格也抬手看表,没到一个小时,比她想象的快。客栈在镇子的另一边,苏格怕他迷路,跟着起身说道:“我送你去客栈吧。”
待她拿了两把雨伞走到正厅屋檐长廊下的孟斯年身边时,他看也没看她,伸手指了指房檐下的塑料空花盆:“雨滴打在那上面的声音是什么音调?”
苏格:“……”
“看来你不是个绝对音感。”孟斯年见她鼓了鼓腮帮瞪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她听不出来。
“哪那么容易就绝对呀。”苏格说着,把雨伞递给他。
孟斯年接过去,看了眼撑开小红伞的苏格:“送我去客栈送习惯了?”
苏格说:“这边小路多,万一走丢了我还得费劲去找你。”
孟斯年随手撑开伞,说话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没那么清晰,不过苏格还是止住了要迈下台阶的脚,因为他说:“你们小镇闹鬼吗?你这种红雨伞最爱招那种东西了。”
苏格不动声色地收起伞,后退一步,即使害怕也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对他说话时,她还是流露出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闹,都是女鬼,只喜欢你这种俊俏的小白脸。”
孟斯年笑了笑,走进雨幕中:“感谢你对我颜值的肯定。”
苏格跟着他到了门口,待他出去后关了门撒腿就跑回亮堂堂的厅里。想她苏格活了十八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毛病的起源还得追溯到她那脑回路不正常的堂哥那儿,那奇葩每次来曲桑都要追着她讲那些神鬼传奇、山野传说,多年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苏格开了电视机看了两分钟电视购物,在主持人激昂的推销声中,接到了孟斯年的电话,她其实也没十分惊讶:“迷失到哪个胡同里了?”
苏格最后一字的音还没发完,只听孟斯年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你家东墙这边,你来一下。”
苏格刚从电视购物的大忽悠主持人那里缓过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让他弄紧张了,她披了风衣,换了把蓝绿格子雨伞走了出去。
孟斯年没走多远,苏格过去时,他正打着伞背对着她站在离杨阿伯家大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紧盯着杨家大门一动不动。苏格踩着雨水过去,他听到动静回头瞥她一眼,视线丝毫没有停留地再次回到原处。
杨家大门左右两侧两盏明亮的高瓦数大灯泡将周围几米照得通亮,苏格站到他身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敞着的门口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狗瞪着滴溜儿圆的眼睛看着他们。而孟斯年要想去客栈,必须经过杨阿伯家门前,不然就要绕远穿过田野。
苏格的眼睛在狗狗和他之间来回巡视两遍,“扑哧”笑了。
孟斯年居高临下地垂眸瞥了一眼身侧的她,那神情似乎是在说——你把它解决了我就原谅你嘲笑我的事儿。
“怕狗呀?”
废话!
“狗狗多可爱。”苏格仰着头看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讨厌所有毛茸茸的还会动的东西。”孟斯年压低声音说完,突然发现了苏格风衣里那毛茸茸的家居服。他刚刚还揪过耳朵的,似乎是怕她不管他,又加了一句,“你除外。”
苏格:“……”
这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加最后三个字。
苏格眼珠一转,突然问了句:“我和程蓝合作那次,小提琴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个音不准?”
孟斯年挑眉看她,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探讨音乐,但倒也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
苏格的视线落到他握着雨伞的手指上,他细长的食指一下一下敲着伞柄。
就在他说话前,苏格突然喊了声:“黑豆,过来。”
杨家门口那只黄狗听到苏格叫它,摇着尾巴几步跑到他们面前。孟斯年神色微变,姿势僵硬地悄悄向后挪动半步。
苏格和那只叫黑豆的黄狗一同瞪着大眼睛看向他,期间苏格还不忘夸赞黑豆:“它可听话了,我让它来它就来,我让它扑谁它就扑谁。”
孟斯年真的想把苏格掐死,如此威胁下,他索性把刚才想说的那些点评全咽回肚子里,状似诚恳地道:“特别好。”
“真的呀?”
孟斯年没说话,给了她一个咬牙切齿的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
“还有呢?”苏格还想听传说中的孟神多夸两句。
“别得寸进尺啊!”孟斯年警告似的说,“差不多得了。”
苏格“咯咯”一笑,怕他真发脾气,不敢再逗:“黑豆,回家去。”
黑豆十分听话,转身就往回跑,顺着门缝溜了进去,孟斯年这才彻底把心放下。没想那狗一转身,小狗头从门缝里露出来,依旧“狗视眈眈”地看着他。
孟斯年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格见他仍旧不动,打着把黑雨伞跟柱子似的杵在那儿,想着他是真的怕,心一软走近一步,将有些凉意的手塞进他垂在裤子边的手心里,再轻轻地握住:“走吧孟叔叔,不然一会儿萧老师找不到他家孟公子该幸灾乐祸了。”
她倒是了解萧树。
孟斯年的手比苏格的手凉很多,所以当苏格握住他的手时,他只觉掌心温热,甚至有些瘙痒……
苏格晃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这样黑豆就知道你是我朋友不会咬你了。”
孟斯年刻意忽视掌心传来的柔若无骨的细嫩小手的触觉,不知是真夸还是讽刺地回了一句:“你们这儿的狗真聪明,跟人一样。”
两人各自打了一把雨伞向前走着,路过杨家大门,孟斯年不动声色地向苏格的方向靠了一下。
苏格和黑豆摆了摆手,说了句“拜拜”后随口问孟斯年:“你猜它为什么叫黑豆?”
不猜!
不想知道!
他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兴趣!
见他不说话,苏格自顾自地说:“因为它小时候是黑色的,不知道为啥一边长大一边就变黄了。”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她又加了一句,“跟你们男人一样。”
孟斯年:“……”
是同一个“黄”吗?
苏格的声音在细雨无声的小镇胡同中清晰悦耳,又带点少女惯有的软软的音调慢悠悠地说:“因为叫习惯了黑豆,所以它变黄了也改不过来,就像叫习惯了孟叔叔,即使现在觉得孟叔叔又年轻又帅气,也还是习惯叫叔叔。”
又年轻又帅气?
孟斯年咀嚼了一下这个形容,很受用,心情有点好。不过,他狐疑地看她一眼:“有话直说。”
“我们要不要做点不道德的事?”苏格歪了下伞,仰起脸看他,一双眼睛在巷子口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即使说着这样暧昧的话,却还是那么清澈干净。
孟斯年眉毛一挑,看她半晌,回头瞥了一眼杨家的方向,确定黑豆没跟来,松开苏格的手,忍住要戳她小脑袋的冲动:“说人话。”
“我想说,你要不要背着萧老师收我为徒。”苏格将手塞进衣服兜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一乐,“多刺激啊,跟偷情似的。”
“啧,你这脑袋里天天想什么呢?”孟斯年要笑不笑地看了看她,迈开长腿向前走去,“回去吧,后面的路我会走。”
“可惜了,你错过了我。”苏格像模像样地感叹了一句。
孟斯年没搭理她,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不紧不慢地朝前走。路灯下,石板上的雨水反射着光芒,他想告诉苏格小心地滑,结果回头就见她小跑着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孟斯年举着伞站在寂静无人的胡同里,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上的温度还没完全消散,他捏了捏手指,想着——刚才,似乎,被这个小孩……撩了?
细雨持续到午夜便停了,第二天的曲桑,阳光明媚得犹如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吃过早饭,苏格开着她的smart带着苏老爷子去医院打针,即使苏老爷子十分不情愿去。
孟斯年发来信息的时候她正坐在苏老爷子病床前给他读报纸。
孟斯年:在哪儿呢?
格格不在家:你猜。
孟斯年:肯定不在家。
格格不在家:……
孟斯年:我和老萧去趟沙溪,大概明天回来。
格格不在家:怎么去?用我送吗?
孟斯年:你那两座smart?老萧坐车顶?
格格不在家: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孟斯年:……
见孟斯年忽地失笑,萧树好奇地凑过来看屏幕:“那丫头说什么了?我发现你最近笑点有点低啊。”
萧树边说边看,随即也是“扑哧”一笑:“什么歌都会呢,她一定不是正经的00后。”
“她是90后,”孟斯年纠正,“不正经的那种。”
《山河曲》从编曲到录音,再由混音到发行,用时非常少,但整体呈现效果很好。配合上商业运营,音乐平台榜单换榜那天,这首歌稳居新歌榜榜首。
在一片好评声中,华灵的江湖地位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换榜那天下午,她发了条语音给苏格:“格格宝宝,看没看评论?好多人夸词曲写得好呢。”
其实,苏格看了,夸她的不多。
通常一首歌成功后,大家都会觉得是歌手的成功,很少有人去讨论词曲创作者,说起这首歌也只会说华灵的《山河曲》,而不是苏格的。
苏格本就是稀里糊涂地被孟斯年赶鸭子上架买走了曲又写了个词,心理上还没转变过来便也没有多大期待,所以她并无华灵担心的落差感。
苏格趴在二楼窗前,手里拨弄着窗口的风铃,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平台上主推的这首歌,此刻只是觉得这个经历很奇妙罢了。
第一个给苏格打电话的是穗穗,苏格一接起电话就听穗穗叽里呱啦地说道:“我看微博都在转华灵的《山河曲》,作词作曲写的是苏格,这个苏格是跟我同居的那个吗?”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呢?”
“不是。”
“呵呵。”
她所有认识的人中,程蓝是第二个发现的,他发了微信过来——
blueblue:原来《山河曲》是你写的,你还有多少技能没解锁?
格格回宫了:会讲冷笑话算吗?
blueblue:比如?
格格回宫了:你是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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